【讲座】张悦然:雅各的角力
发布时间:2011-06-11
来源:讲座,文学节,创造性写作,张悦然
大家下午好,杨老师这一番话让我真的是,我本来想让他多说一点,这样我可以少讲一些。但是听他说这些话比我自己说还让我觉得痛苦。因为可能受不住隆重的夸赞。我一直在强调说今天下午是一个沙龙,希望是一个小的会场,希望是一种交流的形式。因为我觉得你们肯定不缺讲座,每天都会有名家到这里来讲,而且他们都会有非常丰富的阅历和经验,所以他们的讲座肯定比我的要有意思得多。因此我觉得讲座这种形式不适合我,而一种交流互动可能对于我这样一个比较年轻的写作者、一个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在前面现行探索的人来说,可能更能够提供一些有益的经验和感受。所以我就希望是一个文学交流的沙龙,等会儿我自己少说一点,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再根据问的问题再展开一些。因为我确实很害怕是一种讲座的东西,因为没有太多称得上是讲授的东西,更多的是能够分享的经验。
我先从我的题目谈起。雅各的角力,这个题目听起来很奇怪,它其实是想表达我自己的一种关于写作的理解。我其实觉得写作这件事情,与我个人经历有关。我本来是学计算机的,在新加坡学计算机。我最开始没有想过要写作,写作只是我藏在心里的一个爱好。但是在我在新加坡大学学计算机期间,新加坡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国家,非常乏味,缺乏文化的滋养。在那种环境中,突然唤起了我对文学的感情。正巧我写作的条件也非常方便,我的专业是计算机,每天要对着电脑。我一般是打开写程序那个program了以后,一般是写不出来,我就换到这边的word文档中,写的就很顺当。当需要写程序的时候,就又换到那边,就不停地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换,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并行前进。于是我就放弃了计算机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写作之中。我的计算机学得非常差,现在还经常有人问我还能不能从事计算机方面的工作,我就说我连自己计算机的一些毛病都修不了不要说是做这样的工作了。所以我就觉得那时候好像是着魔了一样,完全投身写作。在那样一个过程中,我投身写作的过程其实是蛮艰辛的。那个时候就是不知道能够写作,甚至不知道写作确切地来说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在那个时候的这个选择让我理解到了今天说的这个题目,雅各的角力。雅各的角力其实就相当于在写作中自己内部的、内在经验发生角力的这样一个过程,雅各的角力的典故来自于圣经,是圣经旧约里面的故事,可能很多同学都知道。背景很复杂,故事其实就是说雅各在很多年后返回他的故乡,重返他多年之前逃亡的那条道路。他听说他的哥哥以扫派了四百多个人第二天要找他复仇,是为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他又回忆起很多事情,也觉得很有负疚感。这天晚上他一个人过河到对岸去,独自这些问题。我觉得他思考的不仅仅是大难临头该怎么办,还有一些内疚,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等一些以前的事情,后面就出现了非常神奇的一幕。圣经旧约里面是这样写的:雅各与一个人角力一整夜。这一个人是谁?没有说明。这和圣经里面很多表述很相像。这个人可能是一个外在的人,也可能是内在的,雅各的想象,或者是雅各内心的分身,他与这个人角力了一整夜,他的大腿受了很重的伤,他仍然不肯放那个人走。那个人其实是上帝派来的,那个人就赐给他一个名字,说你以后不要叫雅各的,你改名为以色列。这就是以色列这个名字的由来。以色列实际上就是与神角力可以获胜的人。这个故事后来是我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上看过的。它把这个故事和创作联系在一起,实际上雅各的这个过程,他通过一个晚上的角力、意志的对抗,他获得了一个重新的命名,这有点像重生的意味。文学创作的过程就与雅各的角力很相像。其实不的拿的那是文学创作,艺术创作,还有我们每个人如果在做一些创造的事情,创造的过程就有点像雅各角力的过程。创作的过程就是角力的过程,当然你在其中会负伤,这是不可能避免的,相当于一种交换,最后获得重生、重新命名。有一个说法是,写作的人是因为他对人生有某种不适应,就是说他肯定是一个活得不太舒服的人,跟这个世界不是一个非常融洽的关系。因为有一种紧张或者不和谐的感觉,而这种不和谐的感觉又不能通过他的外在行动能够去改变,所以这个过程就变成了一个内在的创作,就变成了一个必须在自身内在完成的探索。我感觉写作和艺术创造都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超越的过程。其实超越也就是说要逾越一个意识的界限,到达一个潜意识的层面。其实也不想把写作的这个过程说得那么玄妙,但我觉得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做这个事情。有一个建议就是说,如果有人想写作最好的时间是早晨一醒来时,和以前那个记梦的方法比较相像,就是早晨一醒来什么事情都不要做,首先冲到书桌去写作。为什么说早上这个时间特别号,就是它还有一个潜意识在。这个潜意识它可能会,恩,有时候很多人都会有这种体会,写完一个东西再去看,就会感觉有些奇怪,这真的是我写的东西吗?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做一个很顺畅的沟通。很多东西其实都是来自潜意识的,写作就特别需要这种潜意识。为什么说写作非常需要潜意识呢,因为在意识中人肯定会有很多的价值观、环境等等一些因素的束缚,这种束缚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写作的自由,影响都到我们写作的小说中主人公的自由。我有一个写作的朋友,他在跟我说他的苦恼。他现在很少写作了,他遇到的一个苦恼是他没有办法展现这个人的恶,无法展现这个人坏的念头。当写道这个主人公的恶时他就想到读者会认为这个邪恶的念头是源自他的,他就希望这个邪恶的东西和自己连在一起,所以他一直都有这种障碍,一直都只能写春光明媚、和风细雨。一旦他写到一点点恶的一面时,他就在考虑读者会怎么想。他认为这个东西是不健康的,与他自身的形象是不吻合的,我觉得这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意识里面的很多东西在束缚着他,如果他进入了一个潜意识的层面,他可能就不会去考虑这些而去很好地写作了。而他现在处于一个意识的层面,就不能够进入一个灵活的曲笔写作的顺畅过程。所以潜意识对于写作很重要。
从这个意识往后我就想谈到年轻一代,像我的同代人,八十年代出生的,我们有一个好处,就是稍稍进步的东西,当然我们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我觉得是在坚持一种个人化的表达。个人化的表达其实就是一种自由的声音,一种不受意识牵绊的个人的表述。我自己是觉得之前的时候我还不太敢去攻击这个概念,而我现在觉得我自己非常确定。我觉得这个宏大叙事,与个人化表达,它不是一个好与坏的问题,我认为在文学里面不存在那种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发展观,就是说现在这个一定优于之前那个。不得不说,可能我们这代人带来的改变,那种宏大叙事很难再继续了。不管说是很多人在提倡还是很多人想看到,期待那种完整的画卷。但是这种表述在年轻一代中已经很难出现。原因可能就是集体的概念被解散了,出现的是更小的自我,而文学的创造活动就发生在人的内部,就更像雅各的角力。我们刚刚展现的不是雅各和以扫及以扫带来的四百人进行的战斗,而是这个战斗和雅各重生的过程都是发生在他自己内部的。这个变化是无可挽回的,它有它好的一面,就是是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化和一个集体捆绑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久了。所谓的宏大叙事就必须向集体的价值观和趋向和道德标准看齐的。我不太同意这些。我不知道你们的文学史都是怎么讲的,也不知道杨老师是怎么讲的,当然杨老师肯定是对的,我表达的只是我自己的一些偏见,真的是偏见。我觉得所谓的对底层人的描述,还有对于乡村描述的文学,我觉得它们都是一种集体式的捆绑,我觉得这个集体式的捆绑,对于一个研究文学的人来说没有错,但是说对于一个创作的人来说,你不能把这个凌驾在创造之前,你必须是回到个人身上,让个人去自由地运动,而不是把集体的价值观强加给他。我前一段时间看到一个片段,蛮受关注的一个年轻作家关于一个农民第一次看到摄影机的经历。他写得很好。他写的就是一个农民当第一次看到一个摄像机对着他的时候那种好奇,那种懵懂,那种张口结舌,那种像对着枪口的感觉。但是我还是觉得他是把一个预先设定好的价值标准放到里面。我们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有没有可能是说这个农民看到摄像机并不是这样一种感觉呢?他还想,这可能唤起了农民的耻辱新这方面。有没有可能不存在这样的一个想法,他对这个摄影机没有任何障碍,也没有想象中的对这种东西的惊奇?所以说还是要回到个人身上,不要用集体的价值取向进行捆绑,预先想好了都有那些个点,那么写作就成了一种简单的连线。而写作其实是无时不刻都在发生变化的一个过程。你的主人公可能有很多摆荡,很多不确定的东西。如果是报仇,他这一路上一定不只想的是要把那个人杀掉,他还可能想到很多和杀那个人有关的,或者完全无关的东西。我觉得可能只有在展现那种丰富性的时候,在展现这个角色本身在做重大选择的时候也像角力的雅各一样有对立的两面,这样展现出来的人物才可能丰满。我看过这样一个说法,就是在拿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进行比较的时候,我看到更多的说法就是我们的现代文学更多地会去强调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理念。他作品的现代性以及他提供的东西在某些方面是比托尔斯泰的意义要大。我不是要讲两个人的优劣,那个分析中讲得很好,托尔斯泰的写作其实上很不容易,他有一种强大的意识的控制,比如说他的道德感,他的身份(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获得了声名),他的拯救某个群体的那种强大的悲悯心和责任感。他的意识很强大,但是在很多时候还是会有一些东西超越他的意识,就比如说《安娜·卡列尼娜》之死,这个情节就是托尔斯塔超意识进入潜意识的一个伟大创作。那个死亡看上去是那么的,又有偶然性,她不是必然去寻死,她是出于一个偶然的时机,而在冥冥之中,她好像又必然会去死,那其实在那个过程中,安娜卡列尼娜不断跟自己说了很多话,这就很像一个在跟自己角力的过程。其实托尔斯泰是不想吧安娜卡列尼娜写死的,这跟他之前对自己的要求和他意识的束缚是有所违背的,而在这个时候这个角色非要冲过去卧轨,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他的人物,这个时候他的人物就获得了一种强大的能量,冲破了他意识的束缚范围。所以毫无疑问,安娜·卡列尼娜是托尔斯泰最伟大的作品,也因为安娜·卡列尼娜之死,托尔斯泰之前设立的很多东西获得了超越。然后也完成了一个更高层面的创造。那其实好多的作品都是这样,比如福楼拜写死包法利夫人的时候也是非常痛苦的,就是也是一个好像不知不觉地走到那样的一个境地的感觉。其实我觉得创作里面最有意思也最痛苦的部分也就是这样一个部分吧,就是不断探索。其实写这个其实是你在带着读者走一条路,你不知道进的是怎样的一个探险的过程,你不知道哪个地方是出去的地方,其实你也在找。然后这个过程实际上是一个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的一个过程,但是就是这个创造本身它已经让你完成了一种超越,到达另外的一个层面。所以说这就是我对于写作的理解,也是我对于说宏大叙事和个人化表达的这种区别。那其实说个人化表达当然会有非常多的问题,这些问题我觉得坦白说也并不比宏大叙事少。只不过说这种叙事确实是没办法改变的,因为这个集体。其实我自己觉得“80后”并没有完全从集体中解脱出来,所以说“80后”的写作还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人化表达。也就是说我的意思是还不够个人化表达,但是具体的那种更个人化的表达是不是就是一种比如说像日本也有的那种私小说的概念,就是可能更隐秘,更个人性的那种,我觉得好像也不是,但是我的一个感觉是,就是“80后”这一代还不是完全没有受到集体的束缚的写作。就像如果回忆一下,可能同学们都会有印象,就我们这代人跟集体的关系肯定很有意思,如果说你们也在创作的话,这肯定是一个很值得关注的。因为我们多数人都是独身子女,那其实小的时候这个家庭的格局都是很小的,其实都是以一个单独的“我”,而没有“我们”的,可是我们的父母那一代人是对集体强调很多的一代人,所以其实他们还是会把很多跟集体有关的东西灌输给我们。我相信不少人肯定都有这样的经验,就是说你父母还是会教给你在集体面前应该怎么表现。就是在所谓的“外面”,其实就是指一个集体,一个公众场合,包括在学校里在班里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做。我觉得这个怎么做其实就包含的父母的一种希望,他希望你在集体面前表现好。因为对于父母他们那代人来说,他们觉得这个事情非常非常重要。那其实我觉得这个东西对我们这代人不可能是没有影响的,我自己的体会就是我那时候很想在集体面前做好,但是可能又因为我的独生子女的这种成长,我又不知道,就是我对集体又没有一个天然的感觉,集体是什么样的一个环境,这个环境里面需要什么东西。我觉得我当时认同我父母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做好,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因为我缺乏这样跟集体的联系。所以我觉得会形成这样的一种我们这样一代人跟集体的关系,可能心里还是有对集体这样的一个牵系,一个需要,或者说我们在确立自己的时候还是需要依赖一个这样的集体。但是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真的过一种集体的生活,在一个集体的环境里,然后像我们父母那样的,那种真正地过集体生活。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可能就是在完成这样一个集体到个人的转变的过程中。所以可能我们这代人的创作里面也是在进行这样的一种探索。所以我觉得这种探索肯定是要进入一种更个人化的表达,那么它带来很多负面的东西,很多质疑我觉得其实是对的,为什么很多这种看起来“小情绪”的东西,是不是个人化表达一定会导致一种小情绪呢?这些我觉得我并没有思考得很清楚,但是我总是觉得说个人化表达可能会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它可能会影响我们对故事的创造。因为故事,如果说我们追溯到故事的起源,故事的发展,实际上故事是需要集体的。然后故事的建造的标准,比如说你编一个情节,别人会跟你指出来这个情节太离奇了,然后这个情节很好,那其实很多的判断标准是依赖于一个他的经验,这个经验实际上是一个集体的经验。就是你的个人化的表达当你彻底地去摆脱一个集体,就是说你的情节的发展只是需要尊重你自己的路径,不需要管周围的人怎么办的时候,可能这个故事就会变得非常地,不再是一种能够引起广泛共鸣的故事,不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印象深刻,然后内心获得某种巨大的触动的故事。所以就是说怎么样从这种自我的表达到故事的关系我觉得可能是现在创作的一个问题。我最近在看村上春树的访谈,他在访谈里关于《1984》的那个,他也有讲到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就是自我表达和故事之间。他的选择是,我觉得他选择了故事。他认为过于个人化的表达最后会导致小说缺乏可读性。然后就是非常地,也许我们可以举个例子,当然那些都是佳作,还是很可读性的,但要举大家都比较了解的例子。就是比如意识流的很多作品可能也可以算个人化的表达。比如我们举沃尔夫的《海浪》或者什么那些,他说了那么一本书,说完之后你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的一个形象,了解了这个人,你会发现这本书都在描述这个人思考的东西。说完了你还是对这个人没有一个准确的清晰的印象。因为它这个就是更遵循一个内心的动态变化,它不是想要给你一个静态的,好像把一个人塑造成一个雕像,让你看到这个人整个特别清晰的轮廓的这种感觉。那包括可能乔伊斯的很多东西也是这样子。那么多的细节,那么精彩的细节,但是在那么长的一本书中,你是否能够抓住他们呢,是否能够记住他们呢。那可能这些就是我觉得比较突出的例子。村上春树他就会觉得这个个人化的表达在之前的十九世纪二十世纪已经探索了很多了,确实也让小说走到了一个很多人质疑说“小说死了”这样的一个境地。就是说小说不好看了,小说可读性,所以说他就觉得应该回到,至少要结合十九世纪的一种小说的传统,也就是一些故事的传统。当然他也就是说故事肯定是一种重新的讲述方式,不能跟十九世纪的相同了。反正就是肯定不能跟比如说巴尔扎克那样子相同。因为大家现在的阅读时间等等各方面都跟当时都不一样了,巴尔扎克这种形式肯定不能够直接地挪用。但是他还是讲了对故事复兴的这样一个他自己的追求。那其实村上春树的小说,我觉得这也是很好的。他的小说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读者,肯定和他的故事本身是分不开的。所以说故事可能说确实是一个小说复兴或者说小说获得广泛读者的非常重要的入口。我自己是觉得我们确实也需要故事,但是就是说这个个人化表达和集体的问题。我自己是觉得没有近路,或者说不能跳跃性地走,我们必须以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的现状,我们的文学必须得先完成一个集团到个人的转变。这个过程我们可能就能甩掉一下陈腐的故事,甩掉一些可能跟我们的集体的一些诉求,比如说陈腐的一个形象,就是已经模式化的农民形象的故事。我们可能就要把故事设定成一个下岗工人的故事,或者是一个大学教授的故事等等。就是我们可能需要把这样的一些东西先通过个人化表达剔除掉,把它清洗掉,然后我们可能才能够去找得到更好的故事,我们才能够更自由地去编故事。其实可以感觉到,比如说我们还是举村上春树的例子,可以感觉到他编故事的自由度肯定是比一个中国的作家要大很多,就是他可能能够用的所有的资源都是可以用的,无论这个资源,比如说别人可能会觉得特别不真实,可能就是会,包括中国的东西可能就有特定的现实主义传统。村上春树的那些东西肯定很多都是漫溢出现实主义的。那么这些东西我觉得他是在更自由的领域里面编故事的。所有我觉得可能我们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也就是先要从集体当中解脱,然后考虑故事的一个复兴。
后面我还想说,谈谈我们这一代人对于“80后”写作的一些其他的看法。其实我觉得,我先认可了一下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做到的一点,就是说个人化表达,这个其实可能做到的,我们可能也没有办法写这种宏大的叙事。这个好像是一个本能的事情,所有这个也不能算是一种能力,就可能像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并没有一种人为的努力在。那么我们这一代人人为的努力方面我觉得可能还是远远不够的,那其实我想了一下,可能从我们这一代人,就是所谓的“80后”,发出声音到现在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在99年00年的时候,比如说大概开始有韩寒啊,新概念作文等等,包括说算是“80后”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到现在已经有了十年的时间。那么十年里,就是所谓的“80后”写作,“80后”作家,其实是一直很热闹的,然后一直地就这样如此地热衷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是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说十年里面,我们真的说出来什么了吗?就是如果回头去看一下这十年的话,当然也不仅仅是我们,如果说回顾这十年整个中国的文化,我们能够想到有什么样的新的思潮吗?有一次确实有媒体问我有什么心得思潮。那我就说我觉得只有“潮”没有“思”,那我觉得在很多此起彼伏的潮的热闹声音当中,我们可能失去了这种沉下心来思考的能力。所以“80后”的写作也一样,在过去十年以后,回头再想的时候发现并没有说出什么,并没有带来一种新的文学的一种,无论是它呈现出一种文学的新的式样,或是说它带来一种文学的一个思想,都没有。就是说看起来很热闹的“80后”写作,实际上我觉得还是属于一个没有任何沉淀的阶段。所以想想看,我自己也是觉得很惭愧,也是觉得很焦急。这个焦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和这个集体绑定了在一起。然后我在十年前,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希望写作这东西和别人不一样。那我一从事这件事情开始,我就被丢到这样一个集体里,就是被命名为什么“80后”,然后就开始进入一个群体。然后我就开始希望能够挣脱出这个群体,挣脱了这些年以后,我忽然发现我对这个集体充满了这样的一个归属感。而且就是经常牵挂,比如说“80后”的这个写作像我刚刚说的没有突破,没有真正的声音。实际上这个和我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好像我在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一种和这个事情牵系的一种关系。那也好像说是有这么一种责任感在里面。那其实这个东西是我一直都很想去摆脱的,所以我就是可能也能看出来我们这一代人和集体的关系。那不管怎么说,如果我们从一个客观的角度去看,会觉得说“80后”的写作确实非常热闹,但并没有到一个整个轮廓更清晰的这样一个时刻。然后会不会到这样一个时刻我也不知道,因为实际上之前也会有很多代的很多这种十年的,比如说“70后”是很好的例子,就是并没有迎来大家想象的那种高潮,也没有带来一个他们全新的想法。所以也许是不是大家一开始对“80后”写作的期许太高,会觉得说这代人什么都是新的,一定要有一个新的彻底的改变,但是我觉得整个的现代文学的环境实际上我们这代人比起上代人来讲可能是更糟糕的。比如说受到的很多的影响,有很多像文学的价值现在也变得多元,更加复杂的环境更加恶劣的环境。那在这个环境里面,去坚定自己的东西,去创造一个新的东西,实际上是我觉得非常困难的。所以可能确实还有很远的路要走。那我也觉得从这点上来说的话,我一直都有一个想法,我觉得真正的所谓“80后”的作家,可能不是现在被大家看到的这些。可能他们会有更好的发展,他们没有进入这样的市场,这种出版的影响,他们可能还在很安静地很寂寞地写着。然后可能还在多几个读者或者是周围的人说“好”而写。就是还在保持一直最初的写作的一种状态。而以这一的一种状态不受干扰地不像一个新的创造去进步,一步一步地跋涉。那其实我觉得这样的人肯定是存在的。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也许他就在你们当中,也许就是现在每一个在写的人。因为其实我想说的意思就是这个环境可能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平等的,并不是说“80后”的作家已经是一个定型的概念,已经是人,他就是这样的完成时,并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的是,可能他真正精彩的最终会被大家记得的会被大家传诵的部分可能还没有到来。也许前面只是有一个稍微长的一些和稍微夸张的一首序曲。那其实后面可能还要等其他的一些更多的更好的拿出作品的年轻的作者谱写。所以我这个想法也。因为有这个想法我也是非常希望能看到大家可以写作。因为我觉得现在在做杂志什么的总是会觉得永远都是熟悉的几个人,周围的一些人,固定的写作圈子,就觉得说写作的人都在哪里呢?他们为什么就是很难坚持写,很难不断有作品出现。所以我很希望能看见大家的写作,那也觉得更个人化的写作需要大家去努力的,我们就可能从一个大的集体中解脱出来,有更丰富地,走到更远的地方的文学吧。谢谢大家!
来源:中国人民大学“文学与社会”第五届文学节讲座,蔡文嘉、郑绚彩整理